鸿博体育庄向阳，武汉大学2005级传播学博士研究生，在武汉大学深圳研究院学习。曾先后供职于河南日报报业集团之《大河报》、南方日报报业集团之《南方都市报》，深圳报业集团之《晶报》，经历的新闻岗位有特稿记者、 ...

　　庄向阳，武汉大学2005级传播学博士研究生，在武汉大学深圳研究院学习。曾先后供职于河南日报报业集团之《大河报》、南方日报报业集团之《南方都市报》，深圳报业集团之《晶报》，经历的新闻岗位有特稿记者、经济记者、要闻版编辑、特稿编辑、评论员，目前担任晶报新闻研究室负责人。

　　标准、度、层次、境界、节奏……诸如此类的一些词，虽然并非专为新闻而存在，也没收入新闻学辞典里，但是，做新闻愈久，愈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为了表述的方便，且称之为新闻人的“虚词”。在本文中，笔者试图通过对“境界”的解读，为诠释新闻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题记

　　在人类历史上，许多器物形态的演变沿循着相似的模式。且以中国古代的青铜器为例。中国进入青铜时代在夏代和商代初期，当时铸造业不够发达，人们制造出来的青铜器种类很少，仅有三四种，形状也差别不大，表面没有纹饰，这一时期应是青铜时代的第一阶段；到了商代后期和西周时期，中国青铜器进入了第二阶段，即鼎盛期，器物种类丰富鸿博体育、纹饰华丽，甚至非常繁缛，散发出丰富的想像力，而制作者对这种想像力似乎还缺少节制；春秋战国时期为青铜时代的第三阶段，就技艺而言迎来了又一个高峰，没有纹饰，但造型简练，精致实用。

　　简而言之，中国青铜器走过的路线可以归纳为这样的三个阶段：早期的稚拙简单、中期的繁复花哨、后期的简洁精致。这三个阶段还可以浓缩为“简―繁―简”的模式。需要指出的是，变化的不仅仅是形式本身，同时还有技术的熟练程度，以及由技术发展带来的审美观念的变化。譬如，经历了繁之后的简，与之前的简有着本质的不同。近年来，英语世界流行着一句话叫“Less is more”，翻译过来是“少胜于多”，指的就是“简洁”的力量，而非简单。

　　器物的形态作为世间万物的外在形式鸿博体育，具有一种普遍意义，它映射着隐藏在形式里的审美规律鸿博体育。这一规律也存在于新闻采编的多个层面，包括新闻标题、版式设计等。

　　在报纸采编的诸环节中，拟制新闻标题堪称核心业务之一。新闻标题担负着推销整张报纸的任务，如果因标题制作不佳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当天最好的新闻可能就不能造成应有的影响，甚至有些读者一翻而过、视而不见，不能不说是一种浪费。而若想了解一张报纸的风格和采编水平，最简单易行的办法就是浏览这张报纸的标题。

　　新闻标题的第一境界是做标题的“初级阶段”，通常把标题做成超市商品标签，只有类别，没有个性，且称之为“标签式标题”。比如《××警方破获抢劫案》，单单深圳市的警方每天破获的抢劫案就不止十起，这样的标题根本无法把今天的抢劫案和明天的、后天的抢劫案加以区分，因此是缺少个性，也是缺少吸引力的。读者阅读报纸常常是带着一种求得回报的心理，就是看看有什么不同于往日的新鲜事，如果天天是这种标签式标题，势必会影响到报纸的阅读率。标签式标题可能是编辑的不熟练操作，也可能是尚未充分市场化的报纸的常见套路。

　　第二境界是对新闻内容的具体描述，或者可称之为“描述式标题”，标题直接来自新闻内容，主要的要求是准确，文字能够做到精练更佳。这是一种较为普遍的操作方式，报纸上多数标题当属此类。要求不是很高，需要的是熟练的操作和对新闻点的把握。

　　例1．深圳市城管局出台了《行政执法督察警示规定》，两家报纸的主标题分别是：

　　在上述两个标题里，标题一是典型的标签式标题，新闻标题显然不宜这么做。而标题二则把新闻的核心内容提取出来了，这才是可取的标题。

　　例2．法院宣判报道的标题：4月21日，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布了3起严重刑事案的判决结果，共有3名重犯被判处死刑。

　　上面两个标题的高下不难区分。当然，从中还可以看出，标题的制作与稿件的采写密切相关，如果记者在报道中没有提供相应的细节，编辑在制作标题时同样会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困。

　　4月21日深圳警方宣布侦破一起特大跨境走私、贩卖案，捣毁一个贩毒集团，缴获8.5万粒。各报报道来自公安机关发布的新闻稿，文字相似，标题却各各不一。标题一就概念化了。

　　第三阶段可以称之为“超越式标题”，不是简单地对新闻内容的呈现，而是以超脱的、跳跃性的思维对新闻精髓的一种揭示。超越式标题常常可以有令人拍手叫绝的效果，但是此类标题各有各的妙处，从技法上似乎难以归纳，而明显的共同点在于，都是对惯性思维和制题规则的超越。

　　几乎每一家报纸都清楚新闻标题的价值和重要性，但是，何以报纸之间的标题制作水平参差不齐，甚至存在着天差地别呢？毕竟，制作新闻标题要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有许多因素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

　　首要因素当然是标题制作者的个体差异。编辑对版面上的标题负有直接责任，他们审读记者的原稿，对新闻点一清二楚，制作新闻标题是其基本任务之一。但是，每一个编辑的文字水平、学养、视野等都各不相同，而这些因素无不直接影响着标题的制作。

　　另一个因素体现在报纸之间的区别上，不同报纸追求着不同的标题风格。这可能来自报纸总编辑的理念，也来自报纸的整体定位。更具长久影响力的因素在于各个报社的传统与底蕴。以广州报纸为例，《羊城晚报》是一张有着悠久文人传统的报纸，积淀深厚，所以该报的标题趋于精致、有韵味，耐人琢磨，有的标题似乎有古典诗词的风范。这种传统不仅体现在《羊城晚报》自身，还体现在其子报《新快报》身上。而《南方都市报》是一张新起的报纸，在标题制作上从其母报《南方日报》那里没有很多传统可以继承，所以，它以平实为基本风格，力争在平实中发掘语言的力量。而《广州日报》及旗下的《信息时报》可谓是广州最大众的报纸，标题的基本风格是通俗、口语化。

　　第三，不论是对编辑个体，还是对报纸整体而言，制作标题都是一项需要修炼的业务活动。标题的基本元素是文字，要在极少的文字里寻求最大的表现力，实在是个艰难的过程，克服这种艰难非下功夫琢磨不可。“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说的是古代诗人如何推敲一首诗，新闻标题无需诗歌般的精典，但是制作标题毕竟是“截稿压力下的紧张战斗”，时间紧张，精神压力大鸿博体育，每天都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供编辑从容推敲，所以，做出一条好标题也殊为不易，需要在一次次不佳的推敲中寻找下一次的最佳。日复一日，这个过程反复进行，编辑如能不断的自我总结，再加上对精彩标题进行研读，制题技巧自然会得到提高。

　　2004年9月13日，引起广泛关注的香港凤凰卫视前副主席周一男一家五口遭灭门案一审宣判，五名主犯被判处死刑。对于这一案件，广深报纸多有报道，标题甚至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周一男‘灭门’案五主犯一审判死”。对于涉及重要人物的报道，可以也需要使用这类标题，好像这种方式也较直接、醒目、清晰，而除此之外还没有什么好的表达方式，应可归入“描述式标题”。类似的标题比如，“麦当劳掌门人昨日猝死”等（这是《新快报》2004年4月20日一版上的标题，而其内页的标题是“‘我就喜欢’成记忆”）。但是，《羊城晚报》的标题却卓然不同。

　　可圈可点之处在于，《羊城晚报》编辑研读新闻，从中发现被害者有五人，而被判处死刑的主犯也是五人，使用了一个“偿”，暗合了读者的一种素朴的心理，一种集体的潜心理，即“一命偿一命”，对阅读了该新闻的读者给予了最大程度的报偿。

　　宋美龄于当地时间2003年10月23日在美国纽约曼哈顿寓所去世。对于这条标题，主题各报都做得近似，而在副题上显示了不同和高下。

　　副：她是宋庆龄的妹妹，她是蒋介石的妻子，她是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她在孤独中终老异国

　　就这个标题而言，单有引题和主题也是够的，但是加了副题之后，即刻提升了这个标题的境界。良好的效果来自充分的揭示，“宋庆龄的妹妹”、“蒋介石的妻子”首先就是两个非常特殊的身份，单单拥有其中的一个都足以引起读者的注意，而编辑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继续挖掘，自然地得出了第三句：“她是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鸿博体育。前三句相当于一种光辉的蓄积，而第四句则是急转直下，“她在孤独中终老异国”，一下子切换到无尽的黑暗，这种“剧场效应”充分制造了语言的张力，给读者心灵带来冲击。

　　天气报道过去是受人忽视的一类报道，如今受到了许多报纸的重视。但是，天气报道的标题很难做，因为天气的变化就那么几种，标题要切合报道，又要做出个性，就显得很不容易。下面是一个有味道的标题：

　　这个标题里连用两个动宾词组，辅之以拟人化的手法，并且，“北风拜访冷雨敲窗”的内容与“今晚”的时间也相契合，使这个标题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意境。

　　这是一条新华社电稿，报道了我国实施的大陆科学“入地”工程，科学家惊奇地发现地下2000深处的极端条件下，仍然“生活”着大量微生物。专家称，这是近年来我国早期生命研究中的一大重要发现。

　　两个动宾词组的并用，使得这个标题富有动感，而第二个动宾词组“石头里找到生命”则从报道里挖掘出了一个不可能中的可能，从而充分地表达了一种发现的喜悦！

　　对于中国人而言，2005年4月26日这一天没有什么比主席连战率团访问大陆更重大的事件了，这是众多报纸的头版头条。但是，越是重大的新闻题材，各家报纸在标题处理上似乎越是找不到更跳跃、更灵活的表达；当然，这类题材有时也不需要花哨，简洁、有力即可。相较而言，下面这条标题是做得较为出彩：

　　最大的变化在于使用了一个古汉语的叹词“兮”，出乎意料，令人耳目一新，但这也恰恰充分制造了一种情绪和氛围。标题出自连战在南京禄口机场停机坪发表的演讲：“台北和南京可以说距离不是很远，但是刚才飞机落地的时候，让我想起来这个访问间隔了上一次到南京来的整整60多年，所以，今天看到大家，实在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很高兴终于有了这个历史性的第一步。”用什么样的语言能够表达连战心头的万千感慨呢？这个标题不正合适吗？美中不足在于，这个标题虽然由成语“相见恨晚”拆分而来，但是在意义上与“相见恨晚”稍有区别，是为美中不足。

　　就一个重大事件的报道而言，以上这些标题都为达标，但总缺少一点闪光的东西。

　　《羊城晚报》刊登了一条通讯报道：在我国沿海主要省份中，广东省海洋产业总产值曾处于领先地位，但由于长期以来对海洋资源的不合理利用，对生态造成了较大影响，渔业资源不断衰退，部分海域趋于荒漠化。对于这样一条新闻，标题不太容易做得生动，但《羊城晚报》却做到了：

　　让海洋来发问，并且连用了两个“我的鱼呢”，表达了诘问的急切。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处理比较易学，但不可滥用，因为毕竟是在做新闻。

　　这篇人物特稿报道了东莞市检察院一位“王牌”检察官的故事。在工作时，这位检察官是个严谨的人，衬衫上连一丝皱纹都不会有，但在生活中，他又是一个有 “小资”情调的人，与书籍为伍、以雪茄为伴，两者相结合，他称自己是个追求完美者。“小说爱读朱苏进”、“雪茄一周抽一包”、“喝酒不忘加柠檬”和“回答带点学者气”四个小标题便显示出这位检察官是个立体的、有个性的人物。这篇报道的标题是：

　　这个标题的妙处就在弦外之音，妙在对人们常识的突破，它揭示了此类人物不为人知、也不曾为人写的那一面，能吸引读者的目光。

　　这也是一篇人物特稿的标题。报道讲述了一位梅州农民的故事，如果单单讲这位农民如何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很容易落入窠臼，报道中的人物也顶多被看成一个做“白日梦”者。但是，采用了上面的标题，就多了一些人生的况味，也增添了报道的趣味性。

　　通过对以上7个超越式标题的评点，大体上可以看出，超越式标题呈现出各不相同的特点：面对不同的新闻题材，编辑使用不同的处理方式，实现了不同的阅读效果。

　　上文以标题为例，简要说明了境界的存在，当然，境界不仅体现在标题的制作上，还体现在新闻采编的多个环节里，较为明显的还有版式设计。

　　在报纸最初出现的时代，没有字体的变化（只有一种字体），没有照片，更谈不上其他美术设计，可谓是简单到了极点。到了后来，当有了各种美术手段之后，报纸变得让人眼花缭乱起来，纷繁的色彩，大量的图片，以及各样的美术设计手段，狂热而混乱，如今的多数香港报纸正属于典型的这一类型，可以算是第二境界。再到后来，模式化设计成为主流，报纸的版面设计人员都经受过丰富的专业训练，也各自拥有着自己的设计思想，但是，他们的选择是：力求在简化的形式里，追求新闻的最佳表传播效果。具体来说，虽然设计简单，却醒目而令人激动，清爽而悦目，显得从容不迫、富有教养。

　　如果要对三种境界作以思考的话，似乎可以归结为如下三个层面：第一境界相当于“无术”，处于某一事物的初期或早期，没有经验、技术可言；而第二境界则是技术性阶段，有技术可用，但这种运用带有机械的色彩；第三境界则似乎进入了艺术的境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操作者可以说是做到了得心应手，随手拈来即妙手，进入了一种较为自由的创造的境界。